文/钮钴禄·若若
年4月12日，林徽因诗歌开山之作《那一晚》问世。
《那一晚》，正是年早春里的香山中的那一晚，一晚春风拂面，一夜诗意盎然。
《那一晚》的秘密，如星子一颗颗洒在字里行间，林徽因在对谁诉说着满腹心事，一腔衷肠：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
那一晚，“我的船”是心事，是秘密，还是思念？总之是被某种心绪牵引推波助澜驶出了“港湾”。
文章图片来源网络，侵权联系删除在夜的海上，可闻野风乱窜，可见星星密匝，可感碧波泱泱，一色澄蓝映照灿光点点，何等浪漫与静谧，神秘又清畅。
此情此景，天上海上心上，这一幕徐徐拉开，试问卷帘人，《那一晚》为谁行进在茫茫的夜海上？
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
是那个“你”牵着“我”的手，一个“牵”字明确指明主动方和发起方，原来，“我”是受了“你”的鼓动和邀请，才敢大胆将“我的船推出了河心”，诗文字义含蕴，词句烂漫，环环相扣相连引人入胜。
林徽因以第一人称“我”布景了一场无比浪漫的邂逅，在不知不觉中引出一个“你”，而你在那一晚牵着我的手，在河心上、在星空下、在澄蓝里漫步，该是多么幸福和满足啊！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林徽因说：“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究竟是星夜迷惘，还是林徽因在迷茫？是星夜锁起重愁，还是林徽因心事重重？
只有那个“你”才能解开谜底吧。而那个“你”是谁？该怎么去寻踪觅迹找到他？
早在11天前，也就是年4月1日的晚上，在北平胡适的小院里，林徽因的好朋友、诗人徐志摩写下了一首《山中》：
庭院是一片静，听市谣围抱；/织成一地松影——看当头月好；/不知今夜山中，是何等光景；/想也有月，有松：有更深的静。/我想攀附月色，化一阵清风；/吹醒群松春醉，去山中浮动；/吹下一针新碧，掉在你窗前/；轻柔如同叹息——不惊你安眠！
《山中》说：“不知今夜山中，是何等光景；/想也有月，有松：有更深的静。”
此刻，徐志摩的朋友林徽因正在山中，她在香山的夜色里，和明月，与松风，一起沉静在更深的静谧的夜里。
徐志摩是怎么知晓林徽因在山中的情形种种的呢？
年，为了满足陆小曼生活上的各种开销，徐志摩不得不想方设法赚钱养家，他在北平也谋职到了教学工作，经常往来于上海与北平之间，为了省钱也为了陆小曼放心，他便借住在好友胡适家。
年3月，因在东北大学任教时落下的肺病越来越严重，林徽因在医生的建议下，前往位于北平西郊的香山进行疗养，同去的还有她的母亲和女儿。在疗养期间，林徽因的朋友经常去探望她，其中就有诗人徐志摩，。
徐志摩每次去探望林徽因，都有其他同伴一道的，如果没有约到其他人，他则拉上林徽因的表弟林宣一同前往，总之，徐志摩不会单独出现在林徽因疗养的地方，他在尽可能的做到避嫌避独自相处，让外界不乱猜，让家人更放心，因为他们曾经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朋友”。
就探望林徽因一事，徐志摩还给陆小曼写信报备了，他说：“此次（上山）相见与上回不相同，半亦因为外有浮言，格外谨慎，相见不过三次，绝无愉快可言。”
“相见不过三次，绝无愉快可言。”真的只有三次？有研究者考据实情，徐志摩去香山探望林徽因可不止三次，但他给陆小曼说只有三次且不甚愉快也是情有可原的，宽慰远在上海的妻子不多想不乱想，是必须的。
将以上情形摸清楚，对于徐志摩所作《山中》与林徽因首作《那一晚》，千丝万缕中捋了捋关联恰好可以形成一组酬唱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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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道：我想攀附月色，化一阵清风；/吹醒群松春醉，去山中浮动；/吹下一针新碧，掉在你窗前/；轻柔如同叹息——不惊你安眠！”
年4月1日，徐志摩在《山中》的月色中，化作春风一缕，吹醒群松，吹落新碧，轻轻地落在你的窗前，那细微地幽幽地坠落声，轻柔地如同一声太息，不想惊扰你的今夜沉静的梦。
我来过。我驻足。我走了。任一片月色一枚松针一丝春意，静静地留与《山中》及你。
也就是徐志摩吟作《山中》的11天后，4月12日这一天，林徽因第一首诗作《那一晚》问世。其精彩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徐志摩所作的《山中》，可以这样说，林徽因这首诗歌创作起点之高，在近代女诗人中是绝无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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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是怎么与徐志摩酬唱的呢？循着蛛丝马迹去发现和探佚，可以发现有意思的几句诗：“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望着你花园里射一个满弦。”
徐志摩《山中》说：“庭院是一片静，听市谣围抱”，林徽因说“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望着你花园里射一个满弦。”庭院与花园，是不是说的是同一个地方？
一个“望着”，一个“满弦”，用词非常有意思，不是窥探的冒昧，不是打望的翘首，不是凝视的深情，而是坦然、从容地“望着”你，向你的“花园”射了“满弦”。而“花园”可视为丰盈的内心，“满弦”字义可理解为月圆之时，我想在你的花园里栽种另一种圆满。
而这一种圆满又是什么？
林徽因说：“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那便是我静候着你的赞赏。”
这“鸟般的歌唱”，是不是林徽因的诗作酬唱？这“静候着你的赞赏”，是不是希望得到徐志摩的夸赞？
显然是这理解是可以成立的。
最后一句：“那一天你要看到零乱的花影,/那便是我私闯入当年的边境！”
便是林徽因向徐志摩证明自己可随时闯入花园、射个满弦并与之酬唱的诗歌创作能力。
林徽因说：“写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实惟有天知道得最清楚！”
这样一说，也就明了了。
想来，徐志摩写《山中》，以他赤忱、炽热、纯真的心思，只为惦念、担忧病中的知己林徽因，有关情谊。
而林徽因酬唱《那一晚》，是在徐志摩的鼓励中圆了诗歌梦想，她则是以另一种方式感谢徐志摩的关爱与挂记，无关情爱。
林徽因创作诗歌，徐志摩是当之无愧的启蒙老师。
年11月19日，徐志摩因搭乘“济南号”邮政飞机北上为了参加林徽因的演讲会，途中因大雾弥漫，飞机触山，不幸罹难。林徽因哀恸不已。
年4月1日，林徽医院。这一天，正好是24年前徐志摩写下《山中》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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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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