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一声细语一个象征

常常会把一些树叶或者花瓣夹在书里,时间久了,事物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单纯起来。我用单纯这个词语的意思是:树叶成为了一本书的一部分,你不能够把一片树叶再拿出来,或者不经意弄丢,而那一页的文字竟然就那么吻合一朵花一片树叶。它们之间总有一层意思,打开书,你就会出神。

像三页梅这样的花朵,很少有人拿来做干花的。我则不同,会从后院的地上捡起来,放在一个小桶子里,然后就一直放在书房的一角,临近书架。这种紫红色的花朵,会慢慢地变得有些清浅,不过,这种变化的速度你极其不容易发现,它们依然保持着阳光的味道和蓝色天空赋予的透明质地。

我喜欢坐在这样一桶干花的附近,一种熟稔的干燥的芬芳,促进了个体存在的真实意义,藉由想象力。——在这种时候,你会发现所谓的想象力不过是再一次引领生命回到它自己的现场,而使得干花和外部的事物相互链接,任何一种单独存在的想法都会显得空乏和不切实际,我甚至可以听见飞跃后院的鹭鸶鸟嘎嘎的叫声,那个时候,我只要在三页梅下面,就会抬起头来,跟着那些声音远去。

三页梅撕开,夹在书页里,实在好过某种商业性质的书签。自然的叶片既温柔,又令人想象,情绪上就会不同一些。比如我们在岳麓山下读书的时候,到了秋天,都会觉得自己脚下的那一点地方就是唐代那个诗人所站的位置。红色的枫叶漂浮在脚前,弯腰捡起来几片,放在书里面,送给班上写得一手漂亮温暖的赵孟字体的女同学,就比送任何东西都宝贵。我们毕业的时候,唐诗宋词的选本里面都是各种叶片各种花瓣,一切都不曾远去,更没有错过,都会携带着,故事一样反复讲述,不断翻阅。

三页梅的叶片,从书页里拿出来的时候,得多加小心。你好不容易留存的事物都有了一份感情的。我记得博尔赫斯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

藉由你所留存的事物,你比我还清楚你留存的核心是什么?《奇想十年》的作者是个老太太,先生逝世,她一直把拖鞋放在门口,她总在想那个人进门的时候会穿上,她保留一切和命运相关的因素,一旦把这些因素挪开,生命的大河就会决堤崩溃。

从书页里拿出来的三页梅,对着书桌的台灯,就会十分清晰地看见所有的叶脉纹路,依靠这些经过造物主安排的奇妙的组织结构图,叶脉完成了运输养分和水分的使命,而如今依然淡约宁静。这种存在状态令人感动,诗意或者悲壮的成分都值得一个深夜爱读书的人,暂且不要读书了!

进入一朵花一片叶子的真实世界,很有可能带来腐烂的革质的色泽,那个时候,只是残余叶脉,一只黑鸟的跳跃就可以彻底破碎一切。或许,在叶片腐烂的过程里,竟然可以为无数细菌的存活临时搭建起来属于它们的居家过日子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有人按照一朵三页梅的形式,创意出来一种灯罩,那应该值得热爱自然的人购买。这种叶片单独对着台灯所引发的感慨,总会有一种要强的性子来,然而,它的内心是柔和的,它的瞳仁是有爱的,它的脉络是一种呼吸。

把一片树叶一朵花放在一本书里,我不过是藉由这种形式,表达我们在短暂人生里试图探索永恒的信念和勇敢:

要把岁月的侮辱改造成一曲音乐,一声细语和一个象征。(博尔赫斯)

作者:毛歌:(韶山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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